沪经动向：报亭的黑夜

过去几周对我来说，充满了悲伤，因为我的两位亲密的朋友，悄无声息地永远关闭了他们在上海街道上的报亭。他们都来自传统媒体，而传统媒体的渐渐消亡正悄悄导致成千上万的报亭死亡，过去二十年里，报亭曾是上海街道上的固定风景。

这些报亭的逐渐死亡已持续了两到三年，但是我每日路过的两家最熟悉的报亭关闭时间如此接近，让我觉得这一趋势正在加速。过去，在我虹口区的家附近，我会路过大约十二家这样的报亭，而如今大约一半都永久关闭了。

事实是，这种变化一直在发生，甚至这些标志性的红顶报亭出现在上海街道上，也没有多久。上世纪80年代我第一次来到中国时，这些报亭是不存在的，因为报纸和杂志对人们来说还是奢侈品，人们每月的工资总共只有100元，甚至更少。所以，或许应该这么说才合适，即街道上这些时尚的固定报亭，在经历了短暂的新兴时期后便要退休。

曾经作为记者的我，常常阅读报纸和杂志，并且是我家附近报亭的常客。这些报亭的职员大多是老人，他们多数为退休人员，用报亭的收入补充数额不高的退休金。

我日常路过的报亭中，第一个关门的发生在两年前，我常常在那儿购买晨报的报亭有一天突然关闭了。接下来的几周它也没有再开门，我询问了一些附近的商家，他们告诉我，报亭里的那位老奶奶有一些健康问题，不能再经营报亭了。

最近，另外两家我常光顾的报亭，一家在南京东路地铁口，另一家在我执教的大学附近，也突然关闭了。我所在的大学附近，还有一家报亭也突然关门，但是一两周后又重新开张，那位经营者告诉我，她只是去度假了一段时间。

我对常光顾的、仍在营业的另外两家报亭，做了些调查，并迅速得知为什么营业者可以出去度假一两周而并不担心失去收入。这两位营业者，都是退休女性，告诉我，近些年来，报亭所有者的收入每月仅为2000元至3000元，而且这一收入还在下降。

佣金也很低，最低为10%，如果经营者达到月度销售目标，则佣金最高也只有14%。这两位妇女表示，她们做这份工作仅仅是为了补贴收入，我怀疑当她们决定彻底退休后，这两个报亭也将关门歇业。

本专栏的读者可能会认为我仍在阅读报纸是过时的，特别是当报纸的所有新闻都可以在互联网上免费便捷地获得时。近期，我确实更多地在互联网上阅读，但是或许仅仅是因为怀旧，我很享受每个一边品尝咖啡一边翻阅报纸的清晨。

上世纪80年代的中国与现在十分不同，当时像报亭这种自由竞争的工商户才刚开始，而且没有人有闲钱购买报纸。当时我最深刻的印象之一是玻璃橱窗式的张贴栏，张贴着各类最新报纸，分散于北京的大街小巷。

当地居民会站在橱窗前阅读最新消息，橱窗似乎也成为了聚集的场所，是清晨市民活动的温床。那个时代的大部分大型国营单位会订阅本地报纸，所以人们在工作时也能阅读到最新新闻。

现在你仍能看到这种张贴栏，特别是在小城市，尽管它们距离永久进入历史书也只有几步之遥了。新一代的报亭通过提供新产品如饮料甚至纪念品来扩大吸引力，试图阻止类似报纸橱窗的命运，尽管这些行动是否能抵消核心业务的亏损还尚不清楚。

通常，我是历史保护主义的拥护者，古老的张贴栏和如今报亭的关闭让我觉得有些悲伤。但是如同老上海的许多方面一样，如生禽市场和自行车道，这座城市中这些古老的面貌可能注定要渐渐消失，最终只存留在照片和人们的记忆中。